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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行》是双导演王品文与彭紫惠的导演首作，和杨贵媚、喜翔与蓝苇华等资深演员合作，初试啼声就入围了金马奖的“最佳新导演”以及“最佳男主角”两个奖项。《春行》全片以超 16 豪米胶卷拍摄而成，90 分钟的电影节奏缓慢沉稳，静静凝视老夫老妻二人的年迈时光，“时间”成了片中最大的主题。
王品文与彭紫惠两位年轻导演为何会选择这样的主题？为何选用底片拍摄、甚至在银幕上保留边框？两人与资深演员合作的过程又擦出了哪些火花呢？
电影神搜（以下简称神搜）：《春行》是两位导演一起合作执导的作品，想知道两人如何决定“就是拍这一个故事”了呢？
彭紫惠（以下简称彭）：品文和我其实个性蛮不一样的，专长领域也很不同。她大学是新闻系毕业，后来出国攻读电影，而我一直都是钻研纯艺术，从大学美术系毕业到出国读研究所都是。在分工上，我偏向处理影像、拍摄，而品文更擅长讨论表演、与演员沟通的部分。
王品文（以下简称王）：我之前就有拍过以“家庭”为题材的作品，这次挑战长片想做一些更艺术性的东西，紫惠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家，我们就一起讨论艺术、讨论电影、讨论这部作品。
《春行》
神搜：拍摄这个故事，两位导演是否有类似的生命经验呢？
王：《春行》描述这对年纪大的夫妻，平常老是斗嘴、碎碎念、骂来骂去，但他们其实对彼此非常依赖，这个角色关系反映了我们两个和编剧易勋的一些生命经验和家庭状态，可以在片中看到一些影子。
彭：我把我有兴趣的创作主题，例如“时间”或“材质”放入《春行》当中，这不是故事层面、而是如何创作一个作品的方式。另外，失去挚爱的失落是我非常有共鸣的经验，所以也将其放进了电影。
《春行》
神搜：除了复古质感外，为何选择使用超 16 毫米底片拍摄？为何决定保留边框？过程遇到了哪些趣事与困难？
彭：我们觉得底片会是小时候家里会有的东西，但到青春期左右就逐渐被数位相机取代了。现在回头看当时的照片，会有种童年过去就不会再回来的感觉；或是看父母的老照片，会特别感受到他们和年轻时不一样了。老照片会特别让人感到时间流逝的感伤，所以我们觉得很适合《春行》这一个故事。保留边框则是因为，我们希望呈现底片的本质，它原本是什麽样子就会是什麽样子。
王：《春行》的世界首映是在西班牙的圣赛巴斯提安国际影展，高达 1800 人的大影厅，放映时就有一位影评人非常生气的打给工作人员——他以为边框是放映技术失误（笑）
彭：用底片拍摄不像数位摄影机，是没有萤幕可以看的，所以除了我们和摄影师之外，演员其实可能不太知道我们在干嘛，所以与他们好好沟通就更加重要。加上团队有些伙伴之前可能是拍广告、MV 甚至鬼片，可以快速的先拍好很多片段再决定怎麽调整，但底片是不能随意重来的，节奏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彼此也做了不少调适。
《春行》
神搜：和资深演员喜翔、杨贵媚合作，是否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地方，以及从他们身上学习到的事物？高捷的客串又是如何敲定的呢？
彭：其实我们一开始都还蛮怕他们的。除了他们真的非常资深之外，也是因为我们一开始想法差了超级多。媚姐（杨贵媚）会说，我们不像是住在地球上的人（笑），对表演的看法都不一样。我们要求《春行》内的表演方式要非常内敛，但喜哥（喜翔）比较喜欢外放的演绎方式；他现在还会在各大公开场合质疑“为什麽把某些比较有剧情的片段剪掉呢？”但我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啦。
我们找了很多喜哥和媚姐以前的电影来看，确定他们就是我们心目中想要的钦福和秀缎，演员阵容一开始就没变过了，他们也是看到剧本就一口答应要演出。
王：我们其实没想过捷哥那麽会煮麺（笑）。虽然没有吃到他的手艺，但他真的一出现在小吃店就浑然天成。
《春行》
神搜：《春行》前段花了一些篇幅描述夫妻俩的相处情况，而后出现太太阿缎骤逝的转折，才聚焦于老先生的心境，请问有思考过故事反过来、先生过世而以太太角度进行的可能吗？
王：其实最刚开始的大纲阶段是反过来的，但一直觉得有哪边不对，但调整到现在这个状况就觉得“对了！”台湾女性一直有个很坚韧的特质，尤其是以前那个年代，她们可能还要外出工作，回到家中要操烦家务，在精神层面上也是由她们维系家庭成员。所以她离开了，一个家的支撑就消失了，更能呈现出有人离去的那种空虚感受。
《春行》
神搜：电影故事很克制，避开很多父子冲突的部分，当初在剧本设计时，是如何讨论到戏剧性情节极简化的呢？
彭：一开始我们就有共识，本片的表演都要非常自然，不过如果是剧情的内敛和去戏剧化，是在剪辑阶段才比较调整确立完成。很多冲突的片段被我剪掉，其实是考虑到整部片节奏和情绪的分配，我希望整部片所有细微的部分都能被看见，而不会轻重失衡。
王：拍摄前期时紫惠就有提出，希望我们像是一个鬼魂，站在角落去看这些人事物的发生与变化。冲突的片段部分我们其实也讨论了很久，要留还是不留？但电影中戏剧性冲突太多，反而会使人感官麻痺，反而没有那麽多激烈的状况，更像我们的真实人生。
彭：我们并不想用操纵观众情绪的方式来推进这一部电影，而是希望观众也沉浸在电影给予的感受里，顺着往前走。有不少观众会跟我们说，看电影时很多时候会连结到自己失去某人的经验，所以《春行》这 90 分钟就像是陪伴他们进入一个内在旅程。
《春行》
神搜：《春行》拍摄时间长达五年之久，还跨过疫情，两位真的从好伙伴变成快要绝交了吗？
王：刚刚坐电梯上来的路上我们还在吵架（笑）
彭：那不算吵架吧⋯⋯？
神搜：两位导演还会想继续合作下一部片吗？
彭：目前是很不想，但是补助规定其实两人合拍比较有利，所以应该还是会继续合作。（真诚实呢！）
王：吵架的时候心里会有几分钟到几小时想着“我再也不要跟这人合作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还是可以再试试看啦。老实说，跟紫惠合作会经历很多过去不曾尝试的事情，因为她是艺术出身，而我是研究所到美国念电影，非常熟悉这套工业化产制的流程，而紫惠就会对流程有不少质疑，甚至推翻，但我们可以一起找出很多创作的方式。
《春行》现正热映中。
